《历史选择了毛泽东》7.10 张闻天接替博古成为中共负总责


会议进入第三个晚上,局面已经完全明朗化了。于是,着手进行最后的议题,即作出四项决定。这四项决定,并未见诸张闻天起草的会议的决议。直至陈云手稿于一九八五年公开发表,这四项决定才正式公布:

(一)毛泽东同志选为常委。

(二)指定洛甫同志起草决议,委托常委审查后,发到支部中去讨论。

(三)常委中再进行适当的分工。

(四)取消“三人团”,仍由最高军事首长朱周为军事指挥者,而恩来同志是党内委托的对于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

这四项决定,是遵义会议的重要成果。其中第一条,“毛泽东同志选为常委”,是指毛泽东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进一步选为政治局常委。常委与非常委的区别在哪里呢?当时正处于战争环境,尤其是长征途中政治局委员们分散在各部队之中,不能经常开政治局会议,重大的事务由政治局常委决定。进入常委,意即进入中共领导核心。

当时,究竟哪些人是政治局常委?无原始常委名单档案可查。不过,以陈云手稿为依据,可以巧妙而准确地“推算”出常委名单来:

一、“毛泽东同志选为常委”,表明毛泽东是新任常委。

二、“扩大会议毕后中常委即分工,以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表明周恩来是常委。

三、“决议发出以后常委各同志——毛、张、陈——均到各军团干部会中传布决议”,表明张闻天、陈云也是常委。

四、“在由遵义出发到威信的行军中,常委分工上,决定以洛甫同志代替博古同志负总的责任”,表明博古是常委。

根据以上“推算”,常委共五人,即原常委博古、周恩来、张闻天、陈云,加上新选的毛泽东。遵义会议的第四条决定,是以组织决定形式的方式最终取消了“三人团”,并宣布剥夺了李德的军事指挥权。不过,遵义会议结束时,博古仍为中共中央负总责,只是他这负总责已很难开展工作了。战事匆急,遵义会议在一月十七日晚刚刚结束,柏辉章师已逼近遵义城了。趁着红军在遵义休整,蒋介石重新部署了追堵红军计划。红军在一月十九日撤出了遵义。这时的红军,由周恩来、朱德指挥,周恩来“是党内委托的对于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红军撤离遵义城之后,第一个回到柏公馆的是柏辉章的表弟余大勋。他来到二楼客厅,据他回忆:“餐桌仍在原处,四周有木椅、木凳和一张藤睡椅。”这便是遵义会议后残留的现场场景。博古在遵义会议之后,下台已成定局。终于,在一个“鸡鸣三省”的地方,博古结束了他的中共中央负总责的职位。

周恩来曾十分清楚地说及博古交权的过程:

当时博古再继续领导是困难的,再领导没有人服了。本来理所当然归毛主席领导,没有问题。洛甫那个时候提出要变换领导,他说博古不行。我记得很清楚,毛主席把我找去,洛甫现在要变换领导。我们当时说,当然是毛主席,听毛主席的话。毛主席说,不对,应该让洛甫做一个时期。毛主席硬是让洛甫做一做看。人总要帮嘛。说服了大家,当时就让洛甫做了……(周恩来在中共中央某次会议上的讲话,一九七二年六月十日)周恩来说及博古交权的地点:我们赶快转到四川、贵州、云南交界地方,有个庄子名字很特别,叫“鸡鸣三省”,鸡一叫三省都听到。就在那个地方,洛甫才做了书记,换下了博古。(周恩来在中共中央某次会议上的讲话,一九七二年六月十日)据考证,那个“一鸡长鸣,三省皆闻”的村子,是云南省威信县水田赛乡的一个村子。

博古交权的时间,是一九三五年二月五日,即遵义会议结束半个多月后。

在博古准备“交权”时,凯丰一再向他说:“不能把中央的权交出去!”

“博古没有听他的,还跟凯丰说,应该服从集体的决定,这样他把象征‘权’的几副装有中央重要文件、记录、印章的挑子交给了张闻天。”(刘英:《长征琐记》)这样,博古结束了自一九三一年九月下旬起的三年零四个月的中共领袖地位,由张闻天接替。从此,张闻天成了中共中央负总责。在“鸡鸣三省”的那个村子里,只要毛泽东点一下头,他完全可以出任中共中央负总责。当时,周恩来、张闻天都力推毛泽东接替博古。但是毛泽东毕竟看得深远,鉴于种种因素,推举了张闻天:中国共产党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中共要更换领导人,需经共产国际批准。毛泽东出自“山沟沟”,从未去过苏联,因此共产国际缺乏对他的直接了解。张闻天是“二十八个布尔什维克”之一,原是王明、博古的密友,共产国际信得过。

张闻天又具有很好的马列主义理论修养。自从他从“左”倾营垒中杀出来之后,便跟毛泽东紧密合作。在遵义会议上,张闻天站出来作“反报告”,立了头功。再则,如毛泽东曾说过的那样,“洛甫这个同志是不争权的”(王震在《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革命家——忆闻天同志》中转述在延安时毛泽东同他的一次谈话,载自《回忆张闻天》一书)。容易与毛泽东共事,也能团结别的同志一起共事。毛泽东的眼力不错。此后,张闻天担任中共中央负总责长达八年之久,与毛泽东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共事关系。走笔至此,不能不追溯到半个世纪前在上海发生的一幕,竟在无意之中给毛泽东帮了大忙,为中国共产党在遵义会议上第一次独立自主地解决党内问题提供了机会……

一九三四年的上海,中央地下组织面临着最为严峻的“围剿”。

自从中共临时中央在一九三三年初迁入中央苏区之后,上海设立中共中央上海局。共产国际通过中共中央上海局,与在中央苏区的中共临时中央取得联系。卢福坦被指定为中共中央上海局负责人,他于一九三三年四月被捕,后来叛变。于是,康生被指定为中共中央上海局负责人。由于形势日益严重,康生和妻子曹轶欧一起于一九三三年七月中旬离沪前往莫斯科,出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副团长。康生离去后,李竹声任中共中央上海局书记。差不多与蒋介石对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围剿”同步进行,中统特务加紧了对中共中央上海局的侦察、搜捕。

一九三四年六月下旬,中共中央上海局被侦破,书记李竹声落入中统特务手中。李竹声叛变,又使一批中共地下党员落网。盛忠亮成为李竹声的继任者。一九三四年八月,这位上任才两个月的中共中央上海局书记也被逮捕。起初,盛忠亮受审时一言不发。中统特务知道他与秦曼英感情很好,而秦曼英已与李竹声同案被捕。他们劝降了秦曼英,让秦曼英跟盛忠亮见面,这促使了盛忠亮叛变。中统特务知道了盛忠亮家的“警号”。所谓“警号”,便是窗台上的一盆花、窗口挂着的一件雨衣之类,一旦取掉,表示出事。中统特务“保护”了盛家的“警号”。中共秘密电台台长武子明见到“警号”依在,进入屋里,当即落入中统特务手中。

武子明的被捕,使中共中央上海局的电台遭到破坏。从此,中共中央上海局与瑞金失去了无线电联系。于是,在瑞金的中共临时中央,也就失去了与共产国际之间的无线电联系。本来,王明通过无线电报“遥控”瑞金,这下子鞭长莫及了!李德对此事极为遗憾,他在回忆录《中国纪事》中写道: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就这个问题(指与粤军陈济棠进行秘密谈判——引者注)的无线电往来,是一年半中最后的一次,中央委员会上海局连同电台都被国民党秘密警察查获了。这样,我们同共产国际代表团以及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联系完全中断了。由此而来的中央同外界的完全隔绝,对以后事态的发展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影响……

李德所说的“共产国际代表团”,即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王明,副团长康生。由此,王明无法再对中共中央发号施令,只能在莫斯科干着急。由此,博古、李德无法用共产国际(实际上是王明)这张王牌来压服毛泽东。由此,中国共产党在“同外界完全隔绝”的情况下,独立自主地处理党内事务。由此,通道会议、黎平会议、猴场会议,这一系列的会议在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举行。由此,遵义会议得以顺利地批判博古、李德,得以把共产国际军事顾问李德削除军权。由此,中国共产党可以不经共产国际的批准,独立自主地选择自己的领袖——张闻天接替了博古。

张闻天从“鸡鸣三省”的那个小村子起,实际的职务是中共中央总书记,但并没有这样的称谓。这是因为自向忠发被捕后,中共中央便不设总书记。博古的实际职务也是中共中央总书记,但是只称“中共中央负总责”。张闻天接替他,因此也只称“中共中央负总责”。这在当时陈云的手稿中,就已写得很明白:“在由遵义出发到威信的行军中,常委分工上,决定以洛甫同志代替博古同志负总的责任。”此后,张闻天还曾公开发表启事,否认他的“中共中央总书记”之称。那是一九三八年四月十二日武汉《新华日报》在第一版所载《张闻天(洛甫)启事》:广州《救亡日报》三月二十七日载有署名洛基者所写的所谓“张闻天论抗战诸问题”。洛基君指此稿为他在二月十二日与“中共中央总书记张闻天先生之谈话”,本人特郑重声明:

(一)该谈话发表未经本人允许,记录内容未经本人看过,因此,本人对该谈话不负任何责任。

(二)中共中央设有由数同志组成之书记处,但并无所谓总书记。

也就在那个“鸡鸣三省”的小村子里,在进行常委分工时,开始授予毛泽东以军权。陈云手稿中写及:“以毛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这表明毛泽东可以着手过问军事,虽说还只是周恩来的“帮助者”。博古呢?他在失去中共中央负总责之职后,仍担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军委委员职务。自一九三五年二月七日起,他担任红军总政治部代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