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选择了毛泽东》4.08 前方和后方首脑为毛泽东产生严重分歧


说实在的,毛泽东能够复总政委之职,全然由于周恩来的力争,因为周恩来毕竟是中共苏区中央局书记。虽然周恩来按照组织手续为此向中共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任弼时请示,任弼时在作了一次否定之后,也不能不考虑到周恩来的职务,最后勉强同意了。

毛泽东的复职,却导致了前后方领导人物之间产生尖锐的矛盾。

前方——“军事最高会议”周恩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

后方——中共苏区中央局任弼时、项英、邓发、顾作霖。

四比四,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彼此顶牛。

在前方,虽说周恩来是“军事最高会议”主席,但他非常尊重毛泽东。朱德则是毛泽东的老搭档。王稼祥呢?他原是中共六届四中全会派出的“三人团”之一,也曾经颇“左”,不过他跟毛泽东一起共事后,日渐转为支持毛泽东。这么一来,前方的核心人物实际上是毛泽东。王稼祥曾这样忆及他在龙冈跟毛泽东相识后的印象:

初见了几次面,他就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印象:他是同我在中国和俄国所遇见的领导人是不相同的,是有其独特的地方,虽然我当时还掌握不住这些独特的地方。只觉得他所说的道理,既是那样简单明了,又是那样的有力并具有说服力。朱仲丽:《黎明与晚霞》,解放军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版。

原是“二十八个布尔什维克”之一、王明的竭诚的拥护者王稼祥,自从担任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后,常在毛泽东身边工作,慢慢被毛泽东的魄力和魅力所征服。

后方的核心人物是任弼时。他是“三人团”的首席。进入中央苏区后,担任中共苏区中央局组织部长。另一名“三人团”成员顾作霖则担任中共苏区中央局宣传部长。任弼时后来成为毛泽东的忠诚的拥戴者、亲密无间的战友。不过,当他受命贯彻中共六届四中全会路线而进入中央苏区时,他却唯王明、博古马首是瞻。正因为这样,主持赣南会议,批判毛泽东,便是他。自从读了张闻天在《红旗周报》上发表的社论,看了中共临时中央五月二十日密电,他更明白中共临时中央对毛泽东的排斥态度。正因为这样,他一而再地阻拦毛泽东恢复红一方面军总政委之职。项英从一到中央苏区开始,他的党内职务便比毛泽东高。他跟毛泽东在工作中几度产生分歧。他也受过王明路线的排斥——因为他是中共六届三中全会派往中央苏区的代表。项英此人,组织观念颇强。他没有出席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可是,当他从赣西南萧道德等人那里见到共产国际给中共中央的“十月来信”后,很快就表示服从王明路线的领导,受到任弼时的赏识。

在缴获公秉藩部队那个大功率无线电台后,一九三一年十月,中共苏区中央局接到中共临时中央第一号电报,便是关于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人选名单的指示:“政府执行委员名单,在任弼时处有。但须除去向忠发、周勉群、邝继勋,加徐锡根、陈绍禹、关向应、瞿秋白及各地苏维埃政府主席。人民委员会主席一人决定毛泽东、副主席二人张国焘与江西苏维埃政府主席。”这份电报,透露了任弼时地位的重要性。他前来中央苏区时,身边带着未来的中央政府执行委员会名单。

当时的江西苏维埃政府主席为曾山。照第一号电报的意见,政府副主席为张国焘、曾山。但是,任弼时在一九三一年十月三十一日以中共苏区中央局名义,致电中共临时中央,提议项英任政府副主席兼中央人民委员会副主席,曾山改任土地人民委员,得到了上海的同意。这样,项英主持了全苏“一大”,当选主席团主席,当选政府副主席兼中央人民委员会副主席,而且排名于张国焘之前。这么一来,项英更加听命于上海的中共临时中央了。至于顾作霖,作为“三人团”成员,当然倒向任弼时。作为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的邓发,当时思想也“左”倾,他在肃反中搞扩大化便反映了他的“左”倾思想。前后方“四对四”的矛盾,围绕着毛泽东的复职,猛烈地爆发了!第一个回合是在八月二十四日,红一方面军原计划攻打江西东部重镇南城。毛泽东发觉那里已有敌三个师十七个团兵力守卫,主张不动。周、毛、朱、王意见一致。周恩来致电后方。八月二十八日,后方中共苏区中央局来电,认为前方不攻南城,是错误的决定,要求红军主力绕至宜黄一带寻战敌军主力陈诚部队。前方只得遵命,结果在向宜黄一带移动时遭敌袭击,一个多团失去联络。

第二个回合是在九月二十三日,敌增援六个师,后方要前方“攻城打援”。前方,周、毛、朱、王两次致电后方:“在目前敌情与方面军现有力量条件下,攻城打增援部队是无把握的;若因求战心切,鲁莽从事,结果反会费时无功,徒劳兵力,欲速反慢,而造成更大不利局面。”可是,后方于九月二十五日复电,仍坚持要前方“积极地出击敌军”!九月二十六日,周、毛、朱、王又致电后方,表示不能“打强大增援敌队,此请中央局特别注意”!红军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无线电台,本来是为指挥作战提供快捷通讯,此时却被前、后方首脑间无休止的争论所困惑。前、后方的战略意图如此南辕北辙,在红军作战史上也是空前罕见的。说穿了,无非是后方首脑以为毛泽东复职,等于“右倾机会主义”上台,叫你打南城你不打,叫你攻城打援你又不打,不是“右倾”是什么?前方呢,首脑们面对敌军,深知敌情,不能不量力而行。

论指挥打仗,毛泽东确有一套过人的才略。指挥三次反“围剿”时,军权集中在他一人手中,打得潇洒,打得自如。眼下,他要左请示,右汇报,把他也弄得很不自在。终于,在第三个回合,前、后方的争执白热化了。

那是九月二十六日,前方忍无可忍,决定置瞎指挥的后方首脑们于不顾,以红一方面军总司令朱德、总政委毛泽东的名义,发布了《在敌人尚未大举进攻前部队向北工作一时期的训令》(以下简称《训令》)。这个《训令》是得到“军事最高会议”及其主席周恩来同意发出的。《训令》指出,蒋介石正在准备发动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但是,目前“敌人坚守据点”。在这样的形势下,红一方面军应该抓紧时间,在向北地区做群众工作,“争取和赤化北面敌人这些据点附近的地区和群众”,以求“造成更有利于与北面敌人决战和消灭敌人主力的条件”。当无线电波把《训令》从前方传到瑞金,后方首脑大为震怒。当时,项英和邓发出差到闽西去了,主持工作的任弼时接连给前方发电报,表示坚决反对。九月二十九日,后方电周、毛、朱、王,作了明确的否定表态:“九月二十六日训令收到,我们认为这完全是离开了原则,极危险的部署,中央局决定暂时停止行动。”

九月三十日,后方单独给周恩来去电,“我们现重新向你提出,前次分散赤化南丰河两岸,做一时期扩大苏区工作等意见,是对形势估计不足”,要求周恩来对“分散赤化观点,应给以无情的打击”!十月一日,后方再度致电周、毛、朱、王:“我们坚决不同意九月二十六日训令的军事布置。”其实,《训令》是毛泽东思索多日作出的,是他为第四次“反围剿”规定的策略和部署。本来,周恩来和他打算经过中共苏区中央局会议讨论后予以发布的。为此,九月二十五日,周、毛、朱、王致电后方:“提议即刻在前方开一中央局全体会议,并且要全体都到,这不仅可以解决目前行动问题,并要讨论接受中央指示红军行动总方针……”可是,翌日后方来电,便否定了这一提议。后方称,项英、邓发已去闽西参加福建省苏维埃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你们亦须随军行动”,“中央局全体会议不可能开”。既然不能开中央局全体会议,而军情又紧迫,前方也就在这天发布了朱、毛署名的《训令》。后方得知《训令》发布后,对毛泽东极度不满,认为已到了非撤毛泽东之职不可的时候了。于是,致电前方,同意召开中央局全体会议,时间定在十月上旬,地点则选在周、毛、朱、王九月二十五日电中提及的“宁北的小塘”。就这样,一次以批判毛泽东“右倾机会主义”为主题的中共苏区中央局会议终于召开了。